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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章 閉門思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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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一章 閉門思過

楚沂坐著的時候也不敢靠著枕頭, 就這麽直挺挺的。

她低下頭,為難道:“女兒一個姑娘家,去找十三殿下不合適吧。”

雖然越朝不重男女之防, 但是那?是皇家?的人。

楚國公:“陳王殿下出手,只是舉手之勞,若是大張旗鼓弄得人盡皆知, 更不合適。興許十三殿下還不知此事,讓丫鬟去, 若是十三殿下沒放在?心上?, 那?便算了。”

比起跟簫秉言道謝, 楚沂更願意去找十三皇子, 楚沂輕輕點了下頭,“父親, 謝禮送什?麽?”

楚國公道:“一會兒我讓松柏拿兩盒茶葉過來。”

楚沂說了聲?好, 楚國公由說了幾句話?, 最後讓楚沂好好休養, 便回正院了。

很快, 松柏就把茶葉送來了, 匣子很精美, 鏤空雕花,連鎖扣都?很別致。

楚沂打開看了一眼, 裏面擺了四只白瓷罐子, 聞著茶香清幽, 去年上?了一年課, 品茶也學過, 這茶應該是君山銀針。

君山銀針是貢茶,一年也就幾十斤, 幾乎全進貢了t?。楚國公有倒也不奇怪,只是這麽貴重?的茶葉,拿來感謝十三殿下,未免‘大材小用?’了。

楚沂清楚自己在?楚國公心裏的位置,有幾分看重?,現在?是非她不可,但也不是沒別的女兒。

真想感謝,送個信陽毛尖就使?得了。

君山,君。

楚沂深吸一口氣,把茶盒上?,按照楚國公的話?吩咐留夏。反正外人看,也只是楚國公看重?女兒。

這兩日睡得多,到了晚上?楚沂還?睡不太著,屋裏清凈,倒是能把這事兒再捋捋。

去找人,無非有兩種結果,要麽收下要麽回絕。

十三殿下是陳王的人,收下之後興許還?會告訴陳王,不過也正好跟陳王撇清關系。

楚沂也不知道什?麽時候睡著的,她腦子裏亂糟糟的,這一夜睡得都?不太安穩。

第?二天上?午,過了辰時,留夏就坐著楚國公府的馬車去寶順茶樓了,楚沂在?屋裏坐著看書,順便等?消息。

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,留夏又抱著茶葉回來了。

楚沂狐疑道:“沒收?”

留夏搖搖頭,“不是,奴婢沒找到人。那?小二說就沒見過十三殿下,說茶樓廟小,哪兒見過那?樣的大佛。”

不應該呀。

楚沂當時清楚地聽見陳王說寶順茶樓,而盛京也沒有叫‘保順’‘寶舜’的茶樓,她不可能聽錯,更不可能記錯。

留夏試探著道:“姑娘,莫不是您記錯了,不是寶順茶樓。”

楚沂又把茶葉掀開看了看,原封未動,“你再說說,怎麽找的人?”

留夏捏了捏帕子,絞盡腦汁地想,省著忘了什?麽細節,“奴婢按照姑娘吩咐,先去雅間點了壺茶,然後把盒子掀開,等?小二進來時說為了當日之事言謝,想見見十三殿下。”

的確是楚沂吩咐的,沒一進去就無頭蒼蠅似的找人,東西也看了,既是茶樓,大約也能聞出是君山銀針。

楚沂道:“你再出門,去盛京城最大的順安茶樓,還?是問剛剛的話?,就當是寶順茶樓。”

廟小不行,自然得找廟大。她沒記錯名字,既然楚國公說十三皇子和陳王走得近,那?茶樓的人怎麽可能找不到人。

找人而已,就算真的走錯了也無妨,誰會和丫鬟計較。

楚沂估計留夏這回也找不到人,果然,臨近正午,留夏又帶著茶葉回來了,她跑了兩趟,因為今日天氣暖和,額頭還?出了一層薄汗。

留夏:“奴婢無用?,還?是沒找到。”

楚沂:“無礙,把茶葉放桌上?,你去妝匣裏拿根銀釵子,出去兩趟也是辛苦。”

事情是辦砸了,但也得等?著傍晚楚國公回來告訴他。

這幾日楚國公總來看她,今日肯定也會過來。

楚國公今日累得不輕,已是初三,還?沒定下讓誰代皇上?去祭天。上?朝時你一言我一語,吵吵鬧鬧跟村子大集似的,著實讓人頭疼。

推舉慶王的有,推舉陳王的也有,黎王一招以退為進,跟著大臣看熱鬧。

黎王話?說得倒是漂亮,道:“論資歷兒臣不如大哥,論才學不如七弟,便是論武功都?不如五哥,兒臣以為,該是大哥代父皇祭天。”

朝堂中都?是一身官服,也看不出誰是誰的人。黎王說完,崇盛皇帝揮了揮手,未做置評,只道:“此事改日再議,退朝。”

楚國公看皇上?的意思,像是屬意陳王的。只不過帝王心難猜,這或許又是一場試探。皇子爭鬥不休,楚國公府尚未站隊,總之不能是黎王和陳王。

但慶王殿下忠厚有餘才幹不足,這些?他都?清楚,聖上?怎會不清楚。

楚國公原以為楚沂這邊有消息,但看茶葉還?在?桌上?擺著,心裏也明白了。

十三皇子這兒走不通。

楚沂一臉慚愧,左臉寫著‘女兒連這點事兒都?做不好真是沒用?’,右臉是‘父親你要怪我就怪我吧’。

“女兒還?以為記錯了,又讓留夏去順安茶樓看了看,也不是。”

楚國公:“算了,許是陳王說錯了。你好好養病,別的不用?你操心。”

他再想別的辦法就是。

楚沂扯了一抹笑在?臉上?,“茶葉父親也拿回去吧。”

楚國公不想嚇到楚沂,更不想因為這事讓她心裏愧疚,遂道:“本來給十三皇子準備的,也是好茶,既然用?不上?,你留著喝吧。不過你傷還?沒好,茶水要少?喝。”

楚沂聽話?地點點頭,“女兒記著。”

這茶葉算是楚沂這一個月來收到最貴重?的東西,雖然楚國公本意並非給她。楚沂能做的都?已經做了,她一個閨閣女子,知道的少?,能做的就更少?了。

陳王和黎王爭鬥不休,父親說十三皇子是陳王的人,如果白日她沒會錯意,這層關系也難說。

陳王不知是惦記楚瑾還?是惦記楚國公府,在?他眼裏女子的命不是命,男子想做什?麽就做什?麽,嘴上?說著把她當妹妹,可差點要了她的命。

在?這裏,可不單單是小心謹慎就能活得長久。

楚瑾和楚盈也不全是因為一個內卷一個躺平,兩人若是在?以後,還?不是想做什?麽就做什?麽。

只是她改變不了這個時代,只能順應而為。

等?楚國公走後,楚沂讓留夏把茶擺在?小幾上?,每日看著也能更謹言慎行。

而另一頭,楚欣又來探病了,還?是挑楚國公剛走的時候。她想這回楚沂總不會睡著,但是通稟的丫鬟還?是那?句話?。

“四姑娘來的不巧,我們姑娘已經睡下了。”

屋裏還?留著燈,楚欣這會兒算是明白了,楚沂就是單純的不想見她。

好像她稀罕見一樣!

這幾日楚國公沒跟她說話?,想來楚沂並沒有把萬象寺的事告訴別人,興許根本就沒看見,她該放心才是。

真是白白擔心好幾天。

楚欣:“那?我改日再來。”

從沂夏軒出去,她便往花園的方向走,楚欣不想回去,她又想起陳王和她說話?的樣子,殿下是在?乎長姐的,怎麽才能見見長姐呢,這事兒該告訴長姐。

只是長姐如今在?佛堂。

最開始嚴氏下過禁令,誰也不許去佛堂看楚瑾。趙小娘也曾囑咐過,別往佛堂那?邊走。

楚欣曾偷偷去看過,那?邊豎著高墻,還?有婆子看著,瞧著陰森森怪下人的。她那?次是晚上?去的,遠遠看了一眼,覺得太過可怕,不敢多看,就帶著丫鬟回去了。

楚欣一邊想一邊走,等?她回過神?來,就已經到了佛堂高墻下面。大約是到了飯點。高墻這頭的門前也沒有婆子守著。

楚欣往前又走了走,果然沒人,她透過門縫往裏面瞧,就月亮門旁有人,但就一個,這會兒正靠在?椅子上?,看樣子是睡著了。

怎麽就這麽幾個人了,遠遠比不上?上?回。

楚欣身後丫鬟不想她往這邊走,小聲?提醒道:“姑娘,天色太晚了,咱們早點回去吧。”

楚欣輕斥道:“要你多嘴。”

天意如此,老天爺都?想就讓長姐知道這件事兒。她還?聽下人說過,長姐被關的一年多以來,總想往外跑,不就是想跟陳王說話?嗎。

楚欣回過頭,警告道:“今日這事兒你誰也不許告訴,連小娘都?不是可以說,不然有你好果子吃,聽清楚了嗎!”

丫鬟點點頭,“奴婢省的。”

楚欣慢慢推門進去,她想試一試,若是能偷偷進去就偷偷進去,若是進不去,就說母親讓她來看大姐。

實在?去不成,她便回去,總得試一試。

穿過最外面的門,便是這處院子原本的院門。

守門的婆子睡得正香,楚欣悄悄過去了。自從楚沂來勸過楚瑾之後,楚瑾就想通了,嚴氏便把看守院門的人手縮減了一些?。

反正如今楚瑾也不會出來,嚴氏也不想像關犯人似的關著楚瑾。

守門的婆子犯困,加上?現在?天暖和,一日有大半時間是睡著的,十幾日都?沒出什?麽事,誰能想到楚欣今日會過來。

反正除了嚴氏和楚沂,大概也不會有人想到楚瑾這個大姑娘,另一個婆子去大廚房拿飯,所以今晚讓楚欣鉆了這個空子,一路摸了過來,而且暢通無阻。

楚欣還?在?奇怪,上?次看看著的人那?麽多,怎麽現在?反而沒什?麽下人了。難不成就是個樣子,也是,大姐是長女更是嫡女,父親母親怎麽舍得。

楚欣讓丫鬟在?門口守著自己進去的,她小心翼翼躲著,直接尋到了亮著燈的正屋。也沒丫鬟,更沒鎖。這個地方她沒來過,心裏還?怪害怕的,輕輕推開門,楚欣還?怕看見別的不該看的,好在?,屋裏的就是楚瑾。

天已經黑了,但楚瑾還?在?抄佛經,兩盞燭燈,她背影看著有些?單薄。聽見開門的動靜楚瑾側了下頭,原以為會是丫鬟,沒想到是楚欣。

楚瑾倒t?是沒往楚沂身上?想,如果是她不找嚴氏,楚沂不會過來。而且來的兩次都?是晨起請過安之後來的,壓根兒不是現在?這樣的時辰。

這一身素色衣裳還?讓楚瑾楞了楞,她出聲?道:“四妹妹?”

一年多沒見,楚欣高了不少?。

楚欣高興道:“長姐!長姐你真的在?這兒!”

楚瑾把筆放下,撩起裙子站起來,疑惑問道:“你怎麽來這兒了?可是母親讓你來的?”

應該不是,若母親讓楚欣過來,恐怕她也不會這麽說,既然不是,那?楚欣偷偷跑這兒來做什?麽?

楚欣在?這上?面不敢胡謅,她咬著下唇道:“吃過飯出來散步,走著走著就走到這邊了,想來看看你大姐,沒想到大姐真的在?這兒。”

這是楚欣第?一次來這兒。

進來之前,她還?覺得是裝樣子,但是佛堂清凈,也沒有什?麽擺設,再看楚瑾,一身素衣,頭上?幾根釵子,人比之從前清瘦了不少?。

楚欣心裏很是不好受,她自小親近楚瑾,楚瑾對她也很好。所以後來她的衣裳首飾也是楚瑾常穿的明亮顏色,她喜歡這樣,更想像楚瑾一樣,才名俱佳名揚盛京。

楚欣覺得委屈,“長姐,你怎麽……要不然和父親母親認個錯,總得想法子出去呀。”

楚瑾笑了笑,還?給楚欣擦了擦眼淚,“好端端的哭什?麽,我這不是好好的嗎?”

楚欣:“我……就是心裏難受,這哪裏好了,長姐可還?記得當初……”

若是大姐在?,還?有楚沂什?麽事兒,她還?出什?麽風頭。

佛堂有些?昏暗,也就是佛像前燭火明亮最亮堂,楚瑾就喜歡在?那?兒抄佛經。

她沒帶著楚欣進屋,就在?蒲團旁坐下了。

“別難受了,咱們姐妹也是好不容易才見一面,也別說當初的事了,你近來可好?”

楚欣這回才想起正事,她還?有正經事要說呢,一會兒等?嬤嬤回來了,她就走不掉了,“長姐,我還?挺好的。初一我和母親她們去寺裏上?香,見到陳王殿下了。殿下同我說了一會兒話?,問你安好。”

楚瑾神?色有一瞬間的停滯,她把拉著楚欣的手收了回來,“好了我知道了,你快些?回去吧。”

楚欣也不知楚瑾這話?是什?麽意思,她試探著道:“長姐就沒有話?讓我帶給殿下嗎?”

楚瑾搖了搖頭,“四妹妹,我同陳王殿下從前沒有關系,現在?沒有以後更不可能有,我也不勞他問好。你快回去吧,這裏不是什?麽好地方,以後別再來了。”

楚欣倍感疑惑,前陣子她還?聽下人說長姐想要逃出去,怎麽現在?陳王殿下終於傳信過來,長姐又是這樣的說辭。

楚欣還?要開口,楚瑾沒給她機會,“一會兒嬤嬤該回來了。”

楚欣咬了咬牙,往外走時心撲通撲通直跳,險些?跳出來。看門的嬤嬤還?在?睡著,吃飯的那?個應該還?沒回來。

為什?麽,怎麽會這樣,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。

楚欣匆匆帶著丫鬟回去,路上?還?看見佛堂看門的嬤嬤提著飯盒回來,那?裏面應該是楚瑾要吃的飯菜。

比起從前當國公府大姑娘的日子,現在?這樣有什?麽盼頭。

楚瑾吃飯的確晚一點,不過菜色還?不錯。

吃飯前,她按了按手指,今日抄的佛經有些?多,手指酸脹。其實她剛才想打楚欣一巴掌,她這番下場,皆拜陳王黎王所賜。

不過這事要是鬧大了,四妹妹恐怕也得落個禁足小半年的下場。況且不全怪楚欣,她也有錯,畢竟上?個月她還?想過問陳王,把事情問清楚,到底是外面知道一些?,否則楚欣也不過來問她。

所以楚瑾覺得這事兒不能全怪四妹妹,她給遮掩,是不想把事情鬧大。

四妹妹不如三妹妹通透,若是三妹妹能拉著點就好了,都?是親姐妹。

楚沂這一夜睡得不太踏實,她這些?日子請安都?免了,晨起吃過飯喝藥上?藥,便坐在?窗前的榻上?,半靠著看書。

看會兒下來走走,她腿上?和胳膊上?的淤青已經消了,就是肩膀撞得最厲害,依舊紫著,不過沒有之前那?麽疼,平日動動拿個小東西也沒啥事。

朝堂上?的事楚沂也插不了手,倘若沒找到人,但願楚國公還?有別的辦法。

一個皇子,又是王爺之尊,也沒那?麽容易出事。

三月初四了,傷藥倒是好用?,才幾天而已。

楚沂不用?請安,但楚國公依舊要上?朝。

今日上?朝,崇盛皇帝震怒,把參陳王的折子甩在?了勤政殿的金磚上?,“陳王,你自己看。”

簫秉言皺著眉把折子撿起來,上?面白紙黑字,清楚地寫著他靠著茶樓,結黨營私,上?面還?列了常出入茶樓的官員。上?面還?有吏部?尚書的秦臨淵的名字,正是他岳父。

有些?的確是他的人,但有些?,簫秉言壓根沒跟著說過幾句話?。

簫秉言面色不變,拱手朝高坐龍椅的崇盛皇帝說道:“父皇,有人拿莫須有的事栽贓陷害,如今又在?祭天的關頭,寫這折子的人其心可居。一間茶樓,便是有官員下職去喝茶又有何奇怪之處。”

慶王殿下往外站了一步,入朝一向是幾位皇子站前面,文官在?右武官在?左,按官職從前往後站。

慶王這一步,身後皆是文官,“七弟,指桑罵槐的話?就不必說了。昨日下午,皇城司的人不僅查獲了賬本,還?抓了數名夥計、連著在?茶樓議事的兩位大臣。”

慶王的聲?音傳到了大殿的每一個角落,“除此之外,還?有在?茶樓後院賭錢的一眾人。雖然茶樓掌櫃不認鋪子的主人是陳王,但是賬本上?的賬目很清楚,順藤摸瓜,倒也查到了不少?東西,七弟想現在?聽嗎?”

陳王臉色微變,他眼角餘光瞥見左邊站著的蕭秉承,給使?了個顏色。

十三皇子蕭秉承往前站了一步,“父皇,寶順茶樓是兒臣的產業,其中興許有誤會……”

蕭秉承話?還?沒說完,慶王就譏笑道:“十三皇弟站出來的未免也太急了,我尚且未說是哪間茶樓,怎麽你就知道是寶順茶樓了。況且人人皆知你與七弟形影不離,便是你的產業又如何,七弟能撇清幹系嗎?”

蕭秉承沒看陳王,“一間茶樓而已,便是有人去議事說話?又如何。父皇,兒臣下面產業不少?,疏於管教,還?請父皇責罰。”

崇盛皇帝道:“月中祭天,由慶王代行,禮部?加緊趕制慶王殿下的吉服。陳王閉門思過一個月,十三,既然鋪子都?管不好,也不必在?吏部?待了。”

蕭秉承抿直唇,“兒臣遵旨。”

而陳王也跪下了,“兒臣接旨。”

慶王跪下領旨謝恩,低頭時還?對著陳王笑了笑。

陳王不知道慶王都?查出什?麽來了,可現在?不認錯,真擺到明面上?父皇動怒更甚。這或許就是炸彈,慶王就是為了炸他。

只是當時緊急關頭,也容不得他想這些?。

皇上?咳了兩聲?,“散朝。”

大約是操勞過度,崇盛皇帝看著比一些?五十多歲的大臣還?要年邁。為國為民殫精竭慮,還?有幾個不省心的兒子,自然操累。

外頭已有大臣散了,崇盛帝由太監扶了出去。

數位殿下沒有看熱鬧的心思,黎王更是早早就走了。

沒有別人,慶王撣了撣袖子,站起來道:“七弟還?要跪在?這裏反省嗎,可惜戲再足,父皇也看不見。”

簫秉言咬著牙站起來,他偏過頭對蕭秉承道:“怎麽,還?不起來?”

慶王看起來心情極好,笑著道:“沒想到七弟是個過河拆橋,卸磨殺驢的人。前腳十三弟還?好心相救,把罪責往自己身上?攬,你後腳就出言訓斥,這般,真是讓人寒心吶。”

簫秉言在?外一貫溫雅,但現在?話?裏也帶了戾氣,“大哥有空還?是好好管管我那?個好侄子吧,我有父王教導,不勞大哥費心。”

慶王成婚最早,如今已三十二歲,可長子才六歲。

成婚六七年才有嫡子,終於長大到六歲偏偏不成器,立嫡立長,這話?就是放屁。

簫秉言知道戳慶王哪裏最痛。

慶王皮笑肉不笑,他對簫秉言道:“這就不勞七弟費心了,教養孩子的滋味你不知道,也不知其中難處。真是可惜啊,七弟剛才若是好好對峙,興許也落不到什?麽罪名。只是心急,十三弟又急著出來攔罪。”

慶王拍了拍蕭秉承的肩膀,蕭秉承今年十六歲,可是長得高,如今已比慶王高半個頭。他母妃受寵,容色出眾,在?幾個兄弟中也是最俊逸的。

只不過慶王覺得,人做狗做久了,就忘了怎麽做人了。陳王一個眼色就下跪認錯,狗都?t?沒這麽聽話?。

“十三弟,這幾個月閑散,不如來大哥這兒。”

蕭秉承看了陳王一眼,抿直唇,無奈笑道:“大哥別開玩笑了。”

慶王大笑,背著手走了,殿內沒剩多少?人,陳王臉色鐵青,大步流星地往外走。

蕭秉承緊跟著,“七哥。”

陳王沒理會他,兩人一路回了陳王府,管事和丫鬟看陳王如此臉色也不敢多話?。

一路進了書房,蕭秉承也跟了一路。

議事時秦書妍不會打擾,只差人送了茶水,前朝發生的事她一概不知。

書房裏,簫秉言摔了一支花瓶,“怎麽會查到寶順茶的?”

這個茶樓隱蔽,也不是很大。

蕭秉承道:“我也不知,不過昨日有一丫鬟找過來,說是她家?姑娘用?了我的馬車,但我不記得有此事,就讓夥計打發了。”

簫秉言一頓,“哪家?的?”

蕭秉承看了簫秉言一眼,聲?音帶了兩分遲疑,“說是楚國公府的。”

人人皆知簫秉言和楚國公府的舊事。

那?應該是楚沂,可既然沒見,為何又……簫秉言怎麽想也想不明白。

簫秉言現在?想怪蕭秉承也沒辦法,錯也認了,罰也領了,再說有什?麽用?。

他這一個月閉門思過,而蕭秉承雖未被禁足,但連吏部?都?去不了。

簫秉言坐下喝了口茶水,冷靜下來腦子也清醒點,“初一那?天,楚國公府的三姑娘受傷,正好你不在?,便用?你的馬車給帶回去了。許是因為這個才去茶樓找你道謝。”

簫秉承思忖著搖頭,“臣弟也不知,七哥,那?會不會是楚國公府的人?”

簫秉言道:“那?倒不能。”

楚國公謹慎小心,當初差點成了姻親,都?沒幫過他什?麽。如今皇子之爭正在?緊要關頭,楚國公怎麽可能趟這趟渾水,更何況楚瑾還?在?。

蕭秉承嘆了口氣,“那?臣弟也不知了。”

“也不知道蕭秉川吃了什?麽藥,這次竟然不爭了。”簫秉言按了按眉心,“你不上?朝,就盯著點各處的動靜。”

祭天的是慶王,不過慶王不足為懼,只要不是黎王就好。

蕭秉承道:“七哥,有時不爭也是爭。雖說祭天的是大哥,可是在?父皇眼中,大哥未必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選。我覺得父皇還?是屬意你的,今日雷聲?大雨點小,禁足一個月,但未必這一個月都?不能出來。一旦七哥立了功,定能官覆原職。”

簫秉言:“怎麽說?”

蕭秉承道:“大哥的長子如今連《千字文》都?背不下來,父皇嘴上?不說,可心裏肯定是失望的。慶王府這麽多年一直沒有別的孩子,若是七哥此時有孩子,父皇品含飴弄孫之喜,這樣不就扳回一局。”

簫秉言去年中秋完婚,一直以來他覺得得先有嫡子,所以妾室們都?賞避子湯。如今看秦書妍並不爭氣,再加上?賞花宴,簫秉言對她有些?反感厭惡。

“也不是沒有道理,說到這個,你也不小了,我讓母妃幫你留意著。”

簫秉承臉頓時就紅了,“七哥說笑了,我是不急的,父皇本來就不怎麽看重?我,我想等?他日七哥榮登大寶,我也能娶個高門之女。”

蕭秉言聽完哈哈大笑,似乎是被這話?給取悅了,“行,你先回去吧,男子先立業後成家?,倒也不急。”

蕭秉承的腰彎了點,“多謝七哥費心。”

簫秉言揮揮手,等?蕭秉承出去,他吩咐管事,停了幾個妾室的避子湯。如今有孩子最要緊,何必糾結是誰的孩子。

嫡子庶子有那?麽重?要嗎,父皇便是庶子,他也是,和秦書妍也是話?不投機。簫秉言今日一肚子火氣,這會兒沒處發洩,直接去了妾室的院子。

蕭秉承從陳王府出去,發現身後多了兩條尾巴。輕而易舉給甩開之後,他拐進了一條巷子。他進了第?三家?宅子,這邊宅子普通,院裏還?有晾衣的婦人。

婦人沒說話?,但是行了個禮,蕭秉承點了點頭,推門進屋。

屋裏照進天光,坐在?主位上?的人正是黎王。

“十三弟來了,坐吧。”

比起陳王,黎王好像更溫和有禮些?,蕭秉承坐下時黎王還?給倒了杯茶水。

“皇兄,七哥那?邊沒什?麽事,禁足一個月什?麽都?晚了。就算他真有了孩子,也未必是好事。”

黎王:“怎麽說?”

和陳王說的話?,幾日前和黎王也說過。

蕭秉承喝了口茶水,“我看他還?惦記著楚國公,真有了孩子,豈不是把楚國公越推越遠?”

黎王道:“話?也不是這麽說,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尋常,便是多了別的孩子,日後他再想納楚瑾也不是不可能。”

蕭秉承頓了頓,楚家?人性子執拗,若是楚國公對陳王還?有意,也不會送君山銀針過來了。

不過他沒執意和黎王解釋這個,“這得看楚家?大姑娘,而且,若是陳王妾室有孕,王妃也不是省油的燈。”

這上?面黎王深有所感,後宅不寧便是家?宅不寧。

黎王:“七弟所言極是,過陣子我向父皇請命,把你調到戶部?來。”

戶部?尚書是黎王的人,這回吏部?的秦臨淵也得受牽連,蕭秉承不在?吏部?也好。

蕭秉承搖了搖頭,“這個不急,我在?陳王這兒一日,皇兄你便多一成把握。”

黎王是有些?不放心,不過蕭秉承都?這麽說了,他也認同。

蕭秉承:“不早了,我得走了。”

兩人說了還?不到一刻鐘,黎王站起來送了送,很多人都?說蕭秉承是陳王的狗,時間久了,陳王就真把蕭秉承當狗了。

可這人當的好好的,誰想做狗不是。

今日朝堂上?發生的事多,一下朝楚國公就去上?職了,臨近中午在?飯堂吃了口飯,傍晚下職,他匆匆回了國公府。

以往他都?是先去正院看嚴氏,現如今楚沂還?病著,這幾日回來都?是先去沂夏軒。

楚沂正準備吃飯,小廚房做的,一碗排骨米粉,四塊巴掌大金黃的豬肉餡兒餅,還?有熬的豬骨湯,裏面放了幾味藥材,專門給楚沂補身子用?的。除此之外還?有兩道炒青菜,看著色澤明亮,皆是生病宜吃的菜,

她這幾日光吃,也不怎麽動,感覺臉都?圓了一圈兒。

看楚國公連官服都?沒換就過來了,楚沂試探的問了一句,“父親可用?了飯?要不然在?這兒湊合吃點?”

楚國公如今看楚沂,覺得有些?不一樣,他點點頭,“也好。”

楚沂:“留夏,再讓小廚房煮碗米粉來。”

留夏趕忙過去吩咐,這是楚國公第?一次在?這兒留飯,便是她們這些?丫鬟也知道府裏是誰當家?做主,說是再煮碗米粉怎麽可能只煮米粉。

不一會兒,丫鬟就進來,先端了餡兒餅,然後是一碗梅菜扣肉一盤紅燒肉。

接著是一壺熱茶,茶水是君山銀針,這些?菜色算不上?多好,但是君山銀針這茶上?來,楚國公便能知道,這是拿院子裏最好的東西招待他了。

楚沂剛要伸手倒茶,楚國公就讓她坐下,“你傷還?沒好,別提重?物。”

楚沂模樣乖巧,“是。”

茶壺不算多好,倒茶的時候水流不好看,聲?音也大。

楚國公道:“一會兒讓松柏給你拿套茶具來。”

楚沂:“謝父親。”

楚國公倒了兩杯,一杯推到了楚沂面前。回來的路上?,他腦子裏一直想這事,昨日十三皇子那?條路沒走通,他以為這事就算了,沒想到今日朝堂之上?,陳王被禁足,十三皇子革職,此番陳王相當於自斷一臂。

楚國公還?是不太相信這是巧合,這世上?的巧合多是有意為之。

楚國公讓丫鬟都?下去,然後對楚沂道:“昨日你怎麽想到讓丫鬟去順安茶樓的。”

楚沂楞了楞,難道陳王出事了?

她深知太聰明不好,太笨也不好,想法子把話?圓上?就是,“昨日留夏回來,說沒在?寶順茶樓找到十三皇子,那?夥計還?說茶樓廟小,哪兒容的下大佛。女兒就想,興許是記錯了,陳王殿下的茶樓總不會太小,所以就讓留夏去了盛京城最大的順安茶樓。”

楚沂看著楚國公的臉色,問道:“父親為何這麽問?”

楚國公嘗了口米粉,味道不錯,就是還?有點燙嘴,他道:“今日上?朝,慶王參了陳王一本,說有人在?寶順茶樓聚眾議事,更有賭錢的,陳王被罰禁足一個月,十三皇子被革職反省。”

楚沂把筷子放下,緊張道:“還?好留夏沒找到人,這事兒沒牽連到父親吧。”

楚國公:“無事。”

楚沂松了口氣,故作天真道:“那?就好,只是我也不知究竟為何,那?這豈不是說明順安茶樓是慶王的?”

這楚國公也t?說不好,若是十三皇子真給楚沂指了條路,那?為何今日他還?會被革職。難道真的是誤打誤撞,如今正在?準備祭天的關頭,慶王想對陳王出手也無可厚非,也許早就知道寶順茶樓不對。

楚國公道:“也許是巧合,先吃飯吧,一邊吃一邊說。”

楚沂又把筷子拿起來,小廚房每日做的飯太多,夏蟬恐怕她傷了哪兒,總是想做好吃的補一補。但是晚上?她不想吃的太油膩,若非楚國公過來,今日也就是隨便吃一些?清淡的,再喝碗骨頭湯。

紅燒肉楚沂只夾了一塊,倒是楚國公餓了,就著米粉吃了好幾塊。

楚國公:“這個味道不錯。”

楚沂:“這是二姐姐寄來的方子,我給母親大嫂都?送了去,不過做法不一樣味道也有不同。父親這碗加了醋和油辣子,應該更好吃些?。”

楚國公看楚沂那?碗,就是奶白色的湯,看著很是清淡,他這碗紅彤彤的,吃了幾口一頭汗。

楚國公樂得楚沂跟楚盈關系親近,“你不能吃辣,這傷大夫怎麽說。”

楚沂道:“大夫說等?不疼了就沒事兒了,淤血要慢慢消。現在?已經好多了,也是藥好用?。”

藥是楚國公拿來的,聖上?賞的,也就這麽一瓶。

楚國公道:“那?聽大夫的。”

楚沂點了點頭,給楚國公夾了片梅菜扣肉,“父親上?職辛苦,多用?些?。”

楚國公今日吃得不少?,各院的菜味道還?不太一樣,這紅燒肉肥而不膩,比大廚房和正院的好吃,“你院裏廚子手藝不錯。”

他對外頭候著的松柏道:“賞三姑娘院裏的廚子二兩銀子,這回三姑娘病著,伺候的丫鬟有功,每人賞三個月月錢。”

楚國公這番為了給楚沂做臉,楚沂笑得很乖巧,“那?女兒替她們謝謝父親。”

楚國公很有做爹的樣子,“多大點事,你多吃些?,病著幾日都?瘦了。”

楚沂面色不變,又吃了一塊兒肉餅,楚國公覺得沂夏軒菜不錯是打心眼裏覺得,肉餅吃了三塊,米粉全吃完了。

吃過飯後他就回了正院,松柏也跟著一起回去了,但很快,松柏又過來,懷裏抱著一個木匣子,“三姑娘,這套茶具是公爺選的。”

楚沂笑著收下,“替我謝過父親。”

松柏:“三姑娘哪裏的話?,公爺也是看這邊少?啥就送點過來,奴才這兒還?有點事,就先下去了。”

松柏還?得給沂夏軒丫鬟賞錢,一人一個小荷包,裏面銀子都?是整的。

楚沂看了看茶壺,細膩的紫砂壺,還?有配套的幾個茶杯。

茶壺上?刻著蘭草,蘭草旁邊兩句詩——孤蘭生幽園,眾草共蕪沒。若無清風吹,香氣為誰發。

這是在?提醒她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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